暮春时节,江南的雨总带着几分缠绵。温柔乡刚将最后一炉“醉流霞”酒封坛,檐角铜铃便忽然轻响,一只银羽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,红漆鸽脚上系着枚鎏金牡丹纹的信筒——那是天下十八楼独有的标记。
她指尖捻过信筒,冰凉的鎏金牡丹硌着指腹,心头已泛起一丝异样。天下十八楼楼主牡丹夫人素来行事沉稳,若非要紧事,绝不会用飞鸽传书这般急递。拆开信笺,素白宣纸上只落着三行簪花小楷:“速归总楼,有要事相托。潮至之日,需借君喉舌。”
温柔乡将信笺凑到烛火边燃尽,灰烬随着窗缝漏进的风卷成细屑。她转身进内室,换下素色布裙,取了件玄色劲装,腰间系上装着“千丝引”的锦囊——那是她行走江湖的傍身之物,丝线细如牛毛,却能在瞬息间缠住对手兵器,更能将消息悄无声息送抵各处。
备好行囊时,院外已停了辆乌篷马车,车夫戴着顶宽檐斗笠,见她出来,只低低说了句“夫人候着您”,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。温柔乡知道,这是天下十八楼的暗卫,寻常时候隐于暗处,唯有楼主传唤时才会现身。
马车一路疾驰,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被车壁上的静音棉隔绝,车厢内只余烛火跳跃的微光。温柔乡闭目养神,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想天下十八楼的过往。这十八楼遍布江湖各州,楼主牡丹夫人更是个传奇人物——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年纪,只知二十年前她便以一手“落英掌”震慑群雄,更凭着过人智谋,将十八楼从一个不起眼的情报组织,办成了能左右江湖动向的存在。而她温柔乡,原是江南烟柳巷的歌姬,因记性超群、口齿伶俐,被牡丹夫人看中,成了十八楼“传声”的人——江湖上那些真假难辨的消息,十有八九是经她之口散播出去的。
三日后,马车停在一座依山而建的宅院前。院门上无匾无联,唯有两株百年牡丹开得正盛,粉白花瓣层层叠叠,风一吹便簌簌落满石阶。这便是天下十八楼的总楼,寻常人寻遍江湖也找不到,唯有持牡丹令者才能入内。
暗卫引着温柔乡穿过三重庭院,最后停在一座临水的阁楼前。阁楼匾额上题着“听潮阁”,檐下挂着串贝壳风铃,风过时发出清脆的声响。推门而入,牡丹夫人正坐在窗边煮茶,一身绛红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,发间只插着支赤金牡丹簪,不见半点珠光宝气,却自有一股威严。
“来了。”牡丹夫人抬手倒了杯茶,茶汤呈琥珀色,氤氲的热气里飘着淡淡的兰花香,“先喝杯茶,缓口气。”
温柔乡接过茶盏,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,轻声问道:“夫人急召属下回来,可是出了大事?”
牡丹夫人放下茶盏,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,书页边缘已有些磨损,上面画着一艘巨大的楼船,船身雕刻着繁复的云纹,船头立着只衔珠的金雀。“你可知这是何物?”
“这……”温柔乡凑近细看,忽然想起幼时听老船夫说过的传说,“莫非是传说中的‘富可敌国船’?”
“正是。”牡丹夫人点头,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,“百年前,前朝首富沈万三耗十年心力打造此船,船上装满了金银珠宝、奇珍异宝,更有无数能工巧匠设下的机关,号称‘船在财在,船毁财亡’。后来沈万三获罪,此船便随着他的罪名一同消失,有人说沉在了东海,也有人说被藏在了某处秘境,江湖上寻了百年,都没找到半点踪迹。”
温柔乡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:“夫人是说,这船现世了?”
“半月前,东海沿岸的渔民看到异景——每到子时,海面会泛起七彩霞光,霞光中隐约能看到一艘楼船的影子,船帆上绣着‘沈’字。”牡丹夫人指尖在古籍上划过,“更要紧的是,有人看到费千机在海边出没。”
“费千机?”温柔乡心头一震。那费千机是江湖上有名的机关大师,据说没有他解不开的机关,十年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