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佑十一年八月初六,汴京城的邕王府后花园的梧桐叶被晒得打蔫,连蝉鸣都透着股有气无力。
可正厅里的气氛,却比外头的日头还要燥热几分。
邕王瘫在铺着貂皮的太师椅上,手里攥着的密报都快被汗浸湿了边角。
他望着厅外蔫头耷脑的芭蕉,声音里满是丧气道:“本王先前还以为,陛下把齐王打发去河北做监军,是放弃让他继承皇位,想让他在粮草堆里蹉跎几年。
谁成想啊——”
他猛地把密报拍在案上,茶盏里的茶汤都溅出了几滴,“这竟是陛下布的局!
徐子建那小子一口气拿下燕云七州,齐王跟着沾光,如今都成三路名义统帅了!
这太子之位,怕是要被他稳稳攥在手里了!”
说罢,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的玉带,露出的脖颈上还沾着细密的汗珠。
自打河北传来收复燕云的捷报,他这几日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,夜里闭眼全是齐王赵曦在朝堂上接受百官道贺的模样,气得心口发闷。
“王爷这话说得,倒像是自家输了赌局就掀桌子的孩童。”
一旁的邕王妃吕氏端着盏冰镇酸梅汤,走到他身边,玉指捏着银勺轻轻搅动。
她今日穿了件石榴红的褙子,眼神里却半点没有娇柔,反倒透着股精明劲儿,“这局棋还没下完呢,王爷怎么就知道咱们输定了?”
邕王抬眼瞧她,语气里带着几分希冀又几分怀疑:“爱妃这话是何意?
难不成咱们还有机会?”
“机会自然是有的,就看王爷敢不敢等。”
邕王妃将酸梅汤递到他手里,自己则坐到旁边的绣墩上,指尖轻轻划着扶手的雕花,“王爷别忘了,如今齐王还在河北呢,离着汴京千里迢迢。
可这皇宫里的陛下,身子骨却未必撑得住多久。
您说,若是陛下突然病重,连朝都上不了,政事堂的几位相公,会愿意让远在河北的齐王遥领国事,还是会支持您这位留在汴京的长皇子监国?”
邕王眼睛一亮,随即又皱起眉:“可韩章那些老狐狸,嘴上说支持本王,实际上不过是觉得本王好拿捏罢了,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?”
“王爷糊涂了。”
邕王妃轻笑一声,声音压得更低了些,“陛下这次偷摸让徐子建打辽国,可是把政事堂瞒得严严实实。
韩大相公前日在宫里议事时,还私下抱怨陛下‘独断专行,视相权如无物’呢。
他们本就对陛下不满,若陛下真出了意外,您再递个台阶过去,说要‘遵祖制、护朝纲’,他们怎会不顺着台阶下来?”
这话像是一剂强心针,邕王坐直了身子,急声道:“爱妃快说说,咱们该怎么做?
是现在就去联络韩章,还是……”
“王爷急什么?”
邕王妃端起自己的茶盏,抿了一口才接着道,“您什么都不用做,安安稳稳待在府里就行,剩下的事,交给妾身来办。”
她放下茶盏,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,“妾身前些日子从宫里老嬷嬷那儿打听来个消息——陛下有癫痫症,而且比外头传的要严重得多。
太医再三叮嘱,得清心寡欲,饮食上更是要清淡,半点甜腻都沾不得。”
邕王一愣:“癫痫症?
陛下平日里看着好好的,怎么会……”
“王爷忘了?去年正旦,陛下在宣德门观灯时,不就突然晕过一次?
当时对外说是中暑,实则就是癫痫犯了。”
邕王妃语气笃定,“可咱们这位陛下,偏不把太医的话当回事。
如今荣贵妃正得宠,他三天两头往寿宁宫跑,听说荣贵妃最喜甜食,陛下跟着也吃了不少。”
她顿了顿,凑近邕王,声音压得几乎只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