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初,宁玉还天真地以为,通过触摸,即便无法准确还原绣品上图案的布局、色彩的分配,还是可以大致地在脑海中描摹出图案的整体轮廓。
可真当锦袋被放入手心,指尖触及袋子外部浮凸不平的绣纹时,不多会儿,宁玉便不得不承认自己过分自信了。
刺绣是视觉艺术,但无论是实际上手的“触感”抑或视觉引导下的“触觉”,对绣品的欣赏本就有别于绘画或摄影类平面作品。
单就刺绣手法的不同,便使图样的形成各不相同——纹理走向、图样凹凸,乃至于丝线光泽的感光反应,是以触摸者能经由指尖得到另一个维度的感受,并由此产生别样的感官联想。
但若想要单凭触觉来拼凑完整图样,严格说来还是属于缘木求鱼。
思及此,宁玉遂停手并问向桃红:
“你们二人的绣活都是极好,海棠那个如今都揣身上带着,日常做活并不影响,我看你这个香气也不是那般浓烈,适宜随身,怎倒不用?”
桃红从宁玉摸着锦袋的时候就一直盯着,这会儿听着问话,却也没有犹豫,仍旧淡淡回道:
“小姐谬赞了,桃红的绣活不过凑合对付些普通缝补,若无小姐这般好的绣样,桃红也绣不出来东西,说出来小姐别笑话,正是东西太难得,桃红实是舍不得用,因而日常都与绣样一道,小心藏着。”
这几句话,不仅打消宁玉先前的疑惑,甚至让她感到一阵心酸。
一个小小的荷包,也不是金银财宝,都能如此珍视,可见封建底层,想要保有属于自己的一点东西,何其卑微小心。
一时感慨,不觉脱口而出:“既已绣成,又添了香料,却得用上方不失其意义,都是身外物,以后再给你别的绣样,也不是难事。”
桃红听罢却是下意识摇头,语气也罕见多了几分推却:
“小姐的绣样千金难求,您却给了桃红一份,此于桃红已是足够,桃红自当小心收着,万不敢忘了小姐的好。”
听到这里,宁玉顺嘴带了一句:“哦,那绣样——”说着朝桃红伸出手去。
桃红想着这是要看绣样,立刻从盒中将绣样拿出,但这次比之刚才拿荷包,明显又加了几分小心。
最初宁玉只是觉得手上像被放了一张明信片,用另一只手叠上去,确定是纸质的。
表面摸上去没有现代铜版纸那么光滑,但也没有铜版纸那般“钢硬”,稍稍用力,令其轻微弯折,没想到这纸竟有韧性,只一松手,却也即刻回正,一时好奇,不自觉又多“掰”了几下。
也就宁玉这会儿蒙着眼睛看不见,无从瞧见桃红表情的变化,否则就能看见行事作风一向平稳的桃红难得一见的“表情丰富”。
千想万想,桃红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家小姐接过绣样后居然是拿来掰着玩,虽说这种绣样纸两张粘连成一张后有厚度也有韧度,可真要对折那也不过就是加一分力气的事,而为了避免图样受损,绣样粉本从来都是杜绝“痕迹”的——划痕都最好不能有,更别提折痕了。
也就现在这人是“小姐”宁玉,若是“丫鬟”宁玉,掰第一下的时候桃红就已经抢东西打人了。
然而,心疼归心疼,桃红也还没丧失理智。
她心底很清楚,即便此刻小姐真就当着她的面把绣样毁了,她也不能吭一声,可眼见小姐跟玩似地连贯掰纸,即便纸张暂时未有实质损伤,也看得出小姐没有真的使劲儿,但她那的心还是像被大手一掐一放。
而听见对面疑似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后,宁玉也才回过神来,彻底停下手上动作,循叹息声轻微转了下脸,并道:
“这个绣样,可否先放在我这里?”
桃红的目光滞住了。
眼前这位小姐的脾气的确一直很好,但像今天早上短短两回询问